Vertco

只有音乐永恒

歌剧院门口的男人

一个关于等待的小故事。


深夜,歌剧院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男人。

我好奇地跑过去,看见他在发呆。

“您干什么呢?“

请问,您是有什么事吗?他抬起头有些迷茫地问。

”不,我没有什么事…倒是您,请问您需要帮助吗?交通指南什么的…我是说,您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要回哪里的样子。夜深了,大家都回去了,您不回家吗?“

谢谢您的好意,先生,我在等人。男人礼貌地回复。

“可是,您在等什么人呀?我是这里的清洁工,我想,人们早就走空了呀!”

我在等沃尔夫冈,他叫我在这等他。

“好耳熟的名字。”我说。

是吧?他是一个音乐家,您也许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呢?您在歌剧院附近工作的话。

“也许…”我嘟囔着,“不过先生,您那位粗心的朋友会不会自行回去了,忘了通知您?“

不是的,男人低头笑了下,他工作起来非常入迷,所以常常忘了时间。

沃尔夫冈总是迟到一会,但是他会来的。

于是我耸耸肩,继续手头的工作。


如您所见,我是夜班的清道夫,我负责打扫整整两个街区。好在夜里安静,没人打扰我,也没人向我投来嫌弃的目光。除了特别冷的季节外,我很满意这份工作。

2个小时后,我又转回了原来的那个街区,看到男人仍坐在歌剧院前。路灯把他身影拉得细长而浅淡。

我站在远处看着他,觉得他非常,非常孤独,比我独自一人在无数个夜晚感受到的寂寞加起来更甚。

我把垃圾箱停在一旁,跑过去对他说,“先生,您不如回家吧,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,您像是等不到那位音乐家了。”

是呀—可是您瞧,这里也很适合看星星呢。在整个城市都在沉睡的时候,唯有它们醒着。男人看见我跑过来,就对我笑了一下。我才发现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,蜜棕色的眼睛里闪着亮光的样子像是星星的孩子。

于是我便这么称赞他了。

我才不是星星的孩子。他又冲我笑笑,笑容竟有些腼腆可爱。

沃尔夫冈是真正的,星星上的孩子,所以他现在又回到群星之中去了。


“啊,我很抱歉…”我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,原来这位先生在等一位他永远等不到的人。


您不必抱歉。看,我已经等到我的星星了。

这么说着,于是男人又开始专注地观察起夜空,不再同我搭话了。

我陪他在边上默默地站了一会,觉得那些星星间似乎流淌着一些细碎的声音,也许它们是音乐,只是我不能够听懂那些旋律,只有他们艺术家才懂。

我想那没有我在地上的工作重要,于是我同男人道别。


后来,我在中转站倾倒垃圾箱时,才通过那些画报知道那个夜晚,剧院里举行的是纪念五年前去世的莫扎特的城市演奏会。

是的,莫扎特就是沃尔夫冈,如果您也同我一样先前不知道他的话。


我后来也还有碰到过那个男人。他从来没向我自我介绍过。我告诉他我叫凯文。

他总是喜欢深夜跑到街上,我们碰见得多了后,有一次他对我说:我的朋友,请你相信我并没有什么精神问题。也请你随意不要怜悯我。

我点点头。

男人继续说道,我自己非常清楚沃尔夫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。比任何人,我都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,因为他就是抓着我的手停止呼吸的。这一点上,我没有产生认知偏差。

我还是在这儿等他,就好像我是要去接他下班回家一样地等他,是因为。这里他停顿了一下。

我想这是我意识层面上最能接近过去的时刻了。

莫扎特总是让人等他。无数个夜晚,我去酒吧找他,在剧院门口等他,但是最后他总会来。那个等待的状态,男人说,就是我可以偶尔地幻想他还活在世界的某一处的间隙。是我能穿梭回过去的时刻。我告诉自己说,我们只是隔了一扇门,他一会儿就会来见我。我只需要等待。

“等待一个人的时光是幸福的。”我认可地说。

是的,我的一生似乎都在等他。他叹口气。先前的我一直是缺失的,只不过那时我还不觉得,只以为生活就是那样一回事,直到遇见沃尔夫冈......那是一段非常...梦幻到不真实的日子,因此我们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假设,认为任何一方会提前离开。我更是没有...因为他总是那样活力十足。

他沉默了一会儿,又继续说。

我现在再也无法完整了;等待他,已经是我最接近完整的样子。


您一个人也可以很好。我诚实地说,只是偶尔会感到寂寞。

是呀,那时我就看看星星。

他又微笑了。

谢谢您。

自那次交谈以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男人。他或许搬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了。反正地球上任何一处你都可以看见星星。


五 

如果你去城市剧院观赏莫扎特大师的歌剧,在夜里散场后看到一个男人坐在石阶上,你要是问他,您坐在这里干嘛呢?

他也许会同你说,我在看星星,或者,在等一个人。您要知道,它们实际上意义是一样的。

 


后记:关于那次未完的谈话。

在城市的后半夜,歌剧院微弱灯光的映衬下,云朵消散了,头顶的苍穹是一片星河,似乎比我在任何地方见过的都要好看。

当时沃菲的第一部歌剧上演的时候,就在这里。沃菲亲自指挥乐团,我在观众席里看着他。中场休息的时间他跑来找我,让我结束后在外面的等他。自下而上第三个石阶,他说。我等到观众都离场了,他还是没有出来。我去给他买了夜宵。他还是没出来。于是我就坐在这里看星星,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,他才从剧院门口跑出来。

“安东!安东!”莫扎特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跑出来,扑进萨列里怀里。

“我真抱歉!天啊,表演结束后我正和那群人进行着无聊的废话,讲到一半突然决定给您写歌,于是就躲进服装间里,可是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那些五颜六色的大裙摆上睡着了!天哪,我简直不能原谅自己!把您落在这么冷的外面过了一夜。”他一边还不忘把谱纸从口袋里交出来交给萨列里。

“沃尔夫冈,现在是六月,”萨列里无奈地说,“我是如何也不会被冻到的。”

莫扎特已经坐在旁边开始解决冷掉的夜宵,他大嚼着沾了果酱的肉丸,含糊地说最爱安东尼奥。

 

莫扎特的世界里一直都是满天飞的音符,鲜花伴着帷幕落下。

萨列里的世界里有着五线谱一样和谐稳定的秩序。他喜爱的是散发着烤苹果派香气的家。

但在那一刻,他们就这样并排坐着,直到可以听到汽车的鸣笛声,萨列里把家里的钥匙递给莫扎特,让他回去好好睡上一觉,然后他开车去上班。他们在歌剧院门口处分别。

 

文末:故事里的萨列里说自己不是星星,但他其实也是。他是缺了一角的星星,他或许不再完整,可他永远不会破碎。因为他有星星的内核,星星内核的材质是温暖而坚强的,坚强到让萨列里仍去热爱一个没有莫扎特的世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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